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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为戒毒所管教和学员谈心。
从院子里开始,一道门,两道门,三道门,四道门……监室里,他们或她们,平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,有的面容宁静,那多是些老学员,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;有的神情紧张,刚到监室一两天,还明显处于精神焦躁状态。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外繁茂的树叶,照进监室,在干净整齐的床铺上、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洒着斑驳的光亮。窗户安着结实的铁栅栏,门口是上着锁的铁门。
他们,年龄不同,学历不同,职业不同,却因为吸毒而走到这里——天津市公安局强制治疗管理处强制隔离戒毒所。他们要在这里戒掉毒瘾,摆脱梦魇一样的日子,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。再多的门,都能用钥匙打开,他们的心门却无法打开。能打开吸毒人员心门的只有他们——常年在强制隔离戒毒所工作的警察管教。
不愿再见熟面孔
临近退休的刘金桐一直在强制隔离戒毒所当管教。几十年来,刘管教见了太多被毒品侵蚀的人,见到过他们满地打滚、生不如死的惨状,听到过寻找毒品的人说“感觉满身的血管有亿万只蚂蚁在爬”。毒品侵蚀的又何止是一个人?一人吸毒,常常全家被毁。作为管教,刘金桐希望自己陪伴他们走过戒毒最初最难的日子,希望能用真情挽救每一个宝贵的生命,让他们阳光地活下去。
天津市强制治疗管理处根据法律规定,收治认定吸毒成瘾的吸毒人员。全所民警中,有医护人员资质的占三分之一。这里接收的强制戒毒人员,需要在强制隔离戒毒所进行三个月的医学脱毒后,再送到司法部门的戒毒所完成一个强制戒毒周期,一共两年时间。
志翔两年前大学毕业时,风华正茂,帅气阳光。他先是立志创业。但现实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,几次受到挫折,他把父亲给的几十万元创业资金全部花光,仍然一事无成。更可怕的是,他竟染上了毒瘾。深爱着儿子的父亲强烈要求他戒毒。看到志翔经历失眠、焦虑、抑郁等痛苦的折磨,看到吸毒给儿子身体带来的巨大伤害,父亲不再犹豫,主动报警把儿子送到了强制隔离戒毒所。
志翔吸食的毒品是苯丙胺类化学制剂,属于新型毒品。这类毒品药理作用在中枢神经系统,吸食后会产生兴奋作用,戒断后会出现类精神病症状,产生幻觉、妄想,甚至伤害他人。在强制隔离戒毒所,民警应用美沙酮替代治疗后,吸毒人员身体上的毒瘾会很快戒掉,但心理上的依赖却会持续很长时间。
在刘金桐眼里,志翔还是个孩子。他因为吸毒时间短,治疗几天后,就像变了个人一样,恢复了往日热情、善良的天性。他在监室里主动帮助别人打扫卫生,还将自己大学里学的知识讲给监室里年龄小的学员听。为了帮助学员戒掉毒瘾,戒毒所允许学员每周购买一定量的水果和小食品。刘金桐帮他购买了他喜欢的零食。一天,一名50岁的男子因为吸毒进戒毒所,在最初的几天,男子的家属因为憎恨他吸毒,没有给他存购买生活用品的费用。除去一日三餐,男子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。志翔将自己的点心给了他,男子当时便感动得哭了起来。刘管教适时地在监室里对志翔进行了表扬。一段时间后,志翔顺利度过了戒毒期。
但三年后,志翔又一次走进强制隔离戒毒所。这一次,所长特意为他安排了熟悉的刘金桐。为了能拉这个年轻人一把,承担着40名学员思想工作的刘管教常常和志翔谈话,让他摆脱以往的朋友圈,和父亲一起用双手创造美好的生活。这一次戒毒,志翔虽然没有以前活泼了,但看得出来,他善良的天性仍在,他再次成功度过了戒毒期。
永远不要在戒毒所再次见到志翔,希望他能有正常的生活,这是刘金桐的心愿,也是所有戒毒所民警的心愿。
写给张宁妈妈的信
张宁50岁了,是女学员的管教。
青青18岁生日刚过。她染着粉色的头发,粉色的指甲,她说她平常描的口红也是粉色的,因为,她最初的男朋友喜欢粉色。但就是这个男朋友将青青带进了吸毒者的行列。青青很小的时候,父亲因为犯罪被判刑,母亲也不知去向,她13岁就开始辍学在社会上漂。她认识了一个30多岁的男人后,就再也没回过奶奶家。她吸毒,做了一个“冰女”。青青进戒毒所时,刚流产不久,她却拧着性子没告诉任何人。一天,大家集体学习后,张宁发现青青站起身后,板凳上有血迹,便问她是不是生理期,青青咬着嘴唇不说话。张宁将青青叫出监室,几经询问,青青才说自己做流产才一个星期。因为没有家人给她存钱,她将戒毒所免费提供的卫生用品用完后,没有钱买卫生巾,就这么硬挺着。张宁看着青青还露着稚气的脸,又恨又怜。按照规定,管教和看守不能带任何物品进监区。她多方联系,通过派出所终于找到青青的奶奶,让青青和她通了电话。奶奶同意给孙女存一些钱。听到这个消息,青青哭了。青青离开戒毒所时,粉色的头发已经剪了,短短的头发浓黑茂密,素净的脸上恢复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。她对张宁说:“管教,我能喊您一声妈妈么?”
张宁被学员称为张宁妈妈,早已不是第一次。来自内蒙古的小梅刚进戒毒所时,连着几天都不说话,情绪低落。张宁对一直低头不语的她说:“人战胜自己是很困难的,但一旦战胜,就没有什么能够打败自己。你在这里要想开,不要有别的念头。”听到这话小梅猛一抬头,惊诧地看着张宁。张宁说:“我下一个班还和你聊。”她发现小梅有自杀的念头,她要让小梅在心里有个期盼。
第一次聊过之后,张宁看到小梅有所触动,在监室里开始和别人交流了。第二次谈话,小梅问:“管教,您怎么知道我有别的念头。那时,我真的想死,不想活了。”张宁说:“孩子,我的孩子比你大,孩子的事情,当妈的是最关心的。你现在这么年轻,一时走错了路,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改,死都不怕,还怕改错误吗?”小梅使劲点点头。
强制戒毒两年期满后,小梅回了老家,连续几年她都给张宁写信,汇报自己开的网店生意一天天好起来,汇报自己重新回归的正常生活。每一封信的开头,她都这样写:亲爱的张宁妈妈,您好!
毒瘾如虎 攻心为上
吸毒人员成分复杂,人格和心理变异明显,管理起来对抗性强、难度大、风险高。因吸毒成瘾,绝大多数学员人格都产生了扭曲。对依赖者来说,用药的欲望会压倒一切,比进食、睡眠等基本需要还重要。为使戒毒人员尽快过上正常、规律的生活,戒毒所实行监内一日行为规范,从规范一言一行做起,纠正戒毒人员放浪形骸的习惯。
“海队”管教学员有自己的一套。“海队”叫张海,是男学员的管教,他的管理准则是严管加人性化,因人而异。
“海队,我冤啊。不是我想吸毒的,都是我那帮弟兄非让我跟着唱歌去,非让我喝那杯饮料,说喝完很‘嗨’。结果,这不就离不开了么。”
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,为什么盯你,你有缝呗。所以,你一点儿都不冤。既然戒毒,就好好戒,不要老想着以前的事。”
“海队,你说怎么熬啊,这365天,再乘个2,日子太漫长了。”
“知道接受处罚的滋味了吧。你犯了错,就该面对。等你不溜冰了,好好回家享受生活,好好伺候你老爹老娘。”
“一想起我老爹老娘,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,我对不住他们。还偷了他们养老的钱买毒品。”
“错了,改!你能在心里想着老人,就是孝顺儿子。我帮你申请打个亲情电话吧。”
电话打了,学员的心平静了,安安稳稳地继续戒毒。
面对各式各样的吸毒人员,张海不卑不亢,却又心细如发,他和张红、尚军、吕顺峰几名管教,管理着200余人的男戒毒学员,与他们较量,开展坦检攻势、深挖违法犯罪,为公安机关其他案件的侦破提供线索的同时,也给了他们久违的温暖。
25根10厘米的锯条
强制隔离戒毒所门口的一个展示柜里,摆放着几十件物品,有牙刷、筷子,有打火机、铁钉,还有刀片、发卡,甚至还有25根长约10厘米的锯条。而这些物品都是从被强制戒毒人员的消化道里取出来的。他们多是吸毒时被民警抓获,为逃避强制戒毒的处罚,偷偷吞下这些东西。
不得不佩服吸毒人员老李的毅力。25根锯条就是他吞下去的。他被送到医院后,医生通过消化内镜把25根锯条全部取出。从吞锯条到取锯条,老李后来说,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两回,以后再也不吸毒、再也不做吞异物这样的傻事了,太难受了!
佟汝巍所长很是欣慰,医院和戒毒所签了“绿色通道”协议,吸毒人员无论吞了什么异物都会被医院取出。就是吞了异物也不能逃脱处罚。这消息在吸毒人群中不胫而走。展示柜中,竟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添置“新”的物品。
戒毒所真的像一个家。在这里,政府为戒毒人员担负了治疗费用;在这里,失去毒品诱惑的人,脾气慢慢变得平和;在这里,阅览室的书刊杂志让戒毒的人重新回到美好的学生时代;在这里,沙盘治疗、音乐治疗、数字油画、插花等有利于心理康复的活动项目让他们回归生命的本真。
如果不加干预,那些染毒的灵魂将会浑噩地凋谢,凄惨地告别。是强制治疗管理处强制隔离戒毒所的管教们,竭尽所能为他们刮去被毒品玷污的杂色,露出生命清纯的原样,让他们摆脱难以摆脱的诱惑,走出炼狱一般的生活,和他们的家人重逢在没有毒品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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