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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麟下班回到家,妻子会要他换下制服洗完手再抱孩子,还常常查看他手上有没有伤口。
36岁的潘麟是北京市利康教育矫治所二大队队长,负责管理强制隔离戒毒人员。这些又被称为“所管人员”的另一重身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。
潘麟(右)对所管人员进行检查。
他说,队里17名民警面临的最大挑战是自己的“心理观”,并坦言一开始触摸生病的所管人员时也曾迟疑。
“担心被感染,会想到老婆孩子,事后会特别认真地洗手。”他说,“其实没那么可怕。”
目前,国际公认艾滋病毒主要通过性、血液和母婴三个途径传播。利康所内科主任戴晶平说,如果皮肤没有破损,民警和医护人员被感染的几率很低。
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风险。
“比如割除一个脓包,稍有不慎脓液可能溅到医生的皮肤上,产生暴露风险。”外科主任张润生说。
护士长曹彦平对一名护士险遭职业暴露的细节记忆犹新:“给患者打完针,把针头插入针套儿时,针套儿突然破了,针头一下扎到护士手上。”
此后一个月,这名护士一直遵医嘱服用抗病毒药物,所幸未被感染,但单位里的气氛一度非常凝重。“今天同事发生这样的事故,明天可能就是我。”曹彦平说。
除了职业暴露风险,所管人员的情绪是潘麟和同事管理遇到的另一个难题。
与监狱、看守所等的管教对象不同,这里的所管人员往往有一种绝望心理。
所管人员在进行心理测试。
潘麟说,有些人是入戒毒所体检时才发现被感染,一时无法接受现实,情绪波动大,不愿服从管教,甚至有自伤自残倾向。
“有人不服管时会说, 我命都快没了,还跟我较什么真儿 。”副大队长周传龙说。
管教民警语气稍加严厉,就有可能引起逆反心理。
“曾有人威胁说, 哪天我要让他(民警)得这个病他就理解我的痛苦了。 ”54岁的周传龙说。
他从警30年,对艾滋病的认识经历了“不怕、害怕、不怕”的过程。
他说,十几年前第一次接触艾滋病人的时候,因为了解较少,并没那么恐惧。后来随着媒体报道越来越多,自己渐渐产生了恐惧心理。
“了解艾滋病的传播途径、懂得如何去预防后,反而不害怕了。只要做好科学预防,艾滋病就没那么可怕。”他说。
据介绍,利康所对艾滋病毒携带者有一套严谨的收治、体检、诊疗流程,配备相关消毒设备,并会对民警、医护人员开展应急处理教育,防止职业暴露发生。
医务人员定期对所管人员进行巡诊。
潘麟说,每名所管人员都有责任民警、责任医生、责任护士和心理咨询师。所里还通过心理辅导、康复训练、文化活动等增强所管人员的身体素质,释放精神压力,帮助他们重拾对生活的信心。
31岁的被强制戒毒人员周生(化名)说,过去一年多,民警和医护人员不但没歧视他,还给予他很好的照料。
“有人喜欢乐器,民警就同意他的家人给买了帮忙捎进来。”他说。
所管人员在练习八段锦。
周生曾在北京一家夜店做销售。2014年初,他在客户怂恿下开始“溜冰”(吸食冰毒)并与同性发生性关系。后来,经“毒友”推荐,他通过同性恋社交软件约人一起吸毒并发生性关系。11月因吸毒被抓接受体检时,周生被诊断感染了艾滋病毒。
记者从中国疾控中心获悉,截至2016年9月,中国报告现存活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65.4万例。近年来,中国男性同性性传播上升速度较快,每年新发现的病例从2010年的7675人上升到2015年的32617人。
利康所所长张建民说,艾滋病毒同性传播日益严峻,与新型毒品流行关系密切。以冰毒为代表的新型毒品,成本仅为海洛因等传统毒品价格的20-30%,服用新型毒品的规模迅速扩大。被收容的强制戒毒人员中,八成服用过新型毒品。
张建民说,新型毒品的作用之一是产生性亢奋,引起性乱交。利康所目前收治的近50名艾滋病毒携带者中,同性传播占60%。
周生有妻子和两个女儿,自家餐饮生意每月有两三万元的收入。沾染毒品后,他几乎花光了近18万元的积蓄。家人还不知道他感染了艾滋病毒和喜欢同性。
再过两个月,周生强制戒毒期满就可以回家了。他在考虑如何向妻子坦白自己的病情。
(贾娜、毛伟豪对此文亦有贡献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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